Tan90

Your smell(2.5)

       他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,不知不觉中就到了工作室。

       "嗨,大模特来了!"玛格丽兴冲冲地跑过来抱住珊莎,珊莎愣了一下也就习惯。玛格丽吻了吻她的脸颊拉着她的手带她去换衣服了。

        "她们感情真不错。"琼恩这么喃喃自语道,也去更衣室换掉已经被汗水浸透的衣物,穿上了自己工作时穿戴的西装。很多同行对他这种行为表示不解,但琼恩觉得如果穿的邋里邋遢那显然是对作品和模特的不尊重,如果是记录美的话那就应该发自内心的尊敬它,因为这世间需要美。

         他走到拍摄的地方想着画面的构图,周围以经摆好了拍摄用的道具,面前是一面红木制道具墙,上面挂着拉斐尔的《西斯庭神母》这本是琼恩业余时的临摹作品如今却排上了大用场。琼恩关掉了室内的灯,仅在一个小窗口上留了一个缝隙,光线正好照在那幅画上。在画的前面放了一张沉重的乌檀木椅子,椅子边是一个纹着《奥德赛》的陶罐,陶罐里装着一把枯萎的玫瑰。

        琼恩觉得布景以经没有问题了,现在只要请模特来试一试确定一下就可以了。但他等了很久也没有见到珊莎出来。虽然不太礼貌,琼恩觉得还是去看看她吧。

        但当琼恩到她更衣室门前,他却听到"咔嚓"一声玻璃碎掉的声音随即是哭泣声,这哭声被深深压抑着。

         琼恩心头一紧,深深压抑自己的呼吸声,缓缓挪动脚步。轻轻地将门推开一道小缝隙,透过那条缝隙他看到了他一辈子都以为不会在看到的东西,他的心仿佛被刺了一剑流干了血液。

         珊莎头发散乱掩面而泣跪在地上,旁边是那面打碎的镜子。她那身黑裙只穿上了一半,露出了她的后背那上面满是深深的伤痕。她抬起头,原本碧蓝的瞳孔变得血红,面色惨白,下嘴唇上是条条血痕,表情纠结而又痛苦。她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一手扶着额头另一手颤抖着去拿桌上的药瓶,取出一片药生生吞了下去。她看着面前的大镜子,深吸一口气缓缓的平静下来。

         目睹着一切的琼恩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,"珊莎也有抑郁症。"他在心里这么说,"可她仍然在为他人带来美,而我却过了这么久才发现。"自责与羞愧涌上了心头。他为他人带来美,那珊莎呢?他有考虑过她吗?摄像师要记录下最真实的事物,可作为珊莎摄像师的他竟然连模特抑郁都不知道。琼恩默默的离开了。

         琼恩仍然为珊莎记录下了她的美丽,珊莎仍然非常配合,完全看不到她之前的半分痛苦。但琼恩只觉得胸口挨了一记重锤似的闷疼闷疼。

         "珊莎小姐,"拍摄结束后琼恩找到珊莎。他神情疲惫佝偻着腰与平时的模样截然不同,他就像刚从冥界走了一圈回来似的,"你能不能和我待一会?"

         珊莎当然可以接受这个请求,但她见到琼恩这副样子颇为震惊的说:"琼恩,你怎么了?身体不舒服吗?"琼恩摇摇头找了张椅子坐下,珊莎坐在他旁边关心地问到:"你需要喝口水吗?你脸色很差。"但琼恩没有回答她的问题,他从手提箱里取出他的画册递给珊莎。"你喜欢绘画吗,珊莎?"

          珊莎接过画册翻开琼恩为她打开的那一页,她发现画册里满满的都是琼恩对她的画像,有的精笔细描,有的挥笔速写他的画和他的相片一样的精致。翻到中间,是琼恩对景物的绘画,同样的精致,同样的多种多样。"琼恩很热爱生活呢。"珊莎这么想着,她翻到了后面。她表情猛然凝固渐渐的凝重起来,她握住画册的手愈握愈紧连画册的边都按皱了。这张画画的是一片黑暗的森林,在层层叠叠向外延伸如鬼手般的枝条中藏匿着一双眼睛,那惨白的眼睛在钢笔的粗犷黑线条中显得格外扎眼。下一张,是一个深邃的湖,湖中画着几个游水的孩子他们快乐的戏水,其中一孩子爬到了湖边的一棵树上,但他可能是脚底打滑一下子挂在树上,他是生是死?珊莎也不知道。

         "这是我的接受治疗前每天所看到的……"琼恩,低着头说,"你是不是也看到了,相似的东西。"

         "对,每一天……"珊莎可能知道了琼恩知道了她的秘密也可能不知道。她的眼角闪着泪花,全然不是刚才的样子,但琼恩依旧认为她很美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"我曾经不是模特,"珊莎这么说,她终于忍不住哭泣,"我和我妹妹以前是芭蕾舞演员,你知道的那种职业对身体要求很高。我妹妹为此付出了很多,你无法想象琼恩,我妹妹曾三次进急救室,她因此得了和我一样的病……"珊莎说不出话了,琼恩没有强迫她接着说,待到她稍微平静下来她接着说:"她很痛苦,也不愿跟我说话。她为了治病吃那些抗抑郁的药,我劝她不要吃太多。她却要我不要多关闲事,我赌气离开了。等我再回到家,她以经不动了……"琼恩示意她不必继续回忆那段经历了,她痛哭起来。看着珊莎这么伤心地哭,琼恩感觉心口被剜了一刀般的痛,他犹豫不已但最终还是伸出手拥抱住她。

        珊莎没有反抗她的头埋在琼恩怀里,琼恩轻抚她的后背安慰她,此刻她也只是一个需要安慰的人。

        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敲打在窗户上发出"噼里啪啦"的声音,他们都沉默不语。珊莎的呼吸渐渐平静身体也不在颤抖,她更深的拥抱住琼恩将自己的身体贴在他身上完全放松下来。

        "每个人都有难以启齿的过去,"琼恩轻声说,"那些经历总会让我们痛苦。"他的声音悲伤。

        "你到底经历了什么?"珊莎轻声问。

         "我曾经是一名战地记者,"琼恩说,"就像干我们这一行的人说的'如果无法阻止一场战争,那就记录下它最真实的模样告诉给世人。'"

         "你上过战场?"

         "在伊朗,那里是真正的人间炼狱。我可以看到成千上万的人死在我面前,而我则记录下这惨状来告诉世人这里的真实情况。"琼恩梗塞了一下,"但在那里我犯下了不可原谅的罪行。"

         "那是什么?"珊莎抬起头注视着琼恩。看着她的双瞳,琼恩深吸一口气接着说:"那是一场巷战,可是那个城市的居民还没有被疏散,在混战过程中也没有人会管那么多,我只能看到数以千计的平民百姓也被枪杀。我在废墟之中四处找位置,拍摄那些居民在临死之前的惨状,来告诉世人这里发生的事。"

         琼恩抽噎起来:"但就在我拍摄的时候,有一个小孩朝我跑过来,他可能是来找我寻求帮助。可是我当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,他不停的朝我跑过来。当时明明我只要上去接他一步,他就可以活下来。可是我没有,我一直忙着拍摄。当我注意到他时,他可能看到了希望笑了起来。我举起相机对准了他,但就在我按下快门那一刹那,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头,他就那么倒在了我面前一动不动。我的照片记录了他死前的最后一点希望,而那就是我。"

         "他本身不用死,如果在他面前的不是我而是另一个人他就不会死。就在那时,一颗流弹击中了我的左肩打碎了我的左肩胛骨,若不是后来被同事发现我倒在废墟里,我就要为我的过错偿命了。"琼恩顿了顿接着说"后来我被送到医院治疗。再养病期间,我知道我那张照片获了奖,很多人都在赞美那张照片,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震撼人心的作品。可那照片明明是我见死不救的证据,是我麻木不仁的证明。他们越是赞美那张照片我越觉得这是一种罪恶,因此我得了抑郁症。因为伤病的关系我也没法上战场了,我就改行去当了摄影师。我在想,若仇恨也可以用真实的照片来反映,那美为什么不行?所以我才会来记录美,这世间已经有太多仇恨了。"

          "所以你是为了赎罪,才这么认真的为我拍摄。"珊莎问到,琼恩看着她颤抖着说:"我本以为是,但在这过程中,我感觉也不全是。"他不敢正视她的眼睛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珊莎抬起他的头让他看着自己,她又拥抱住琼恩,但这次是她安慰琼恩了。

         "你没有给自己留下一张照片吗?"他们分开后,珊莎这么问到。

         琼恩的回答是否定的,他还没有为自己留下一张照片。珊莎微笑着说:"那你是否愿意和我拍一张呢?就在这里,让玛格丽帮我们拍张照?"她牵起他的手带他到拍摄的地方。玛格丽见了他们笑着说:"怎么了,珊莎?出事了吗?"

        "玛格丽能不能为我和琼恩照张照片呢?我们想留个纪念。"

         "当然没问题。"玛格丽一点意外的样子都没有,"坐下就可以了。"她为二人摆好了姿势。琼恩坐在地上背后靠着一张沙发,珊莎就坐在沙发上。琼恩还比较拘谨不敢离珊莎太近,但出乎他意料的珊莎却很自然。她伸出腿放在琼恩的肩膀上,琼恩当然受不了这么热情的珊莎。他觉得紧张急了满脸通红,手一时间不知道放哪里只好背在身后。

        珊莎被琼恩的行为逗笑了,她俯下身轻声说:"别太紧张了琼恩,心浮气躁的可不美。"琼恩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,手指轻轻划过她雪白修长的小腿。珊莎为他解开衣领的扣子,"放轻松,把自己带入角色,这是模特的基本要求。"她笑着说。

         "那么我应该带入谁呢?"琼恩开玩笑似的回应到。珊莎咬了咬下嘴唇:"你想带入的人。"他们都笑了。

         "二位看镜头。"玛格丽兴致勃勃地说"琼恩,你这张马脸还挺上镜。"她立刻为他们记录下这一刻。他们都是发自心的笑,都是他们本身的模样,没有任何的粉饰或改变。这张照片真真切切的记录他们本质的模样。

        玛格丽放下摄影机笑到:"等这张照片冲洗出来我也要一份。"琼恩和珊莎当然会同意她的要求,她开心的跳了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 "再见,琼恩。今天我很开心。"珊莎微笑着亲吻他的脸颊与他告别。

         "再见珊莎"

        晚上,在琼恩的卧室里。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觉,脑海中满是珊莎的模样。他叹了口气,"难道我迷恋上她了。"这个想法让琼恩吓了一跳,这实在是太羞耻了!他紧紧的用被子蒙上头,逃避这个想法直到他感觉快喘不上气了才放开自己。

        "你最近太紧张了,琼恩.雪诺。你只需要好好休息一下。"琼恩深呼吸冷静了一下,刚好明天是假期趁这个机会放松一下也不错。琼恩转头便要睡觉,床边计时器滴滴答答的声音一直在烦着他。他无奈的转过身关掉它。

       但就在琼恩即将进入梦乡的时候,他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。

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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